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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丕郭】兔子和仓鼠

  曹丕是一只兔子,现在是宠物兔,小时候是野兔,那时他被一只猫叼回了大城市的主人家,身子小小白白的,黑珍珠一样美丽的眼睛有一圈同样黑色的眼线,怎么看都是只精挑细选的宠物兔,可他对着人类疯狂呲嘴,发出嘶嘶的狰狞声响。

  “小野兔啊……”人类拎着他的耳朵叹息道。

  曹丕觉得耳朵要骨折了,呲出凶狠的气声。

  水泥都市野猫环伺的主人不知道怎么放生,便一直养着他。据说野兔被带回家饲养极难成活,可曹丕奇迹般地活下来了,只是时常看着比较忧郁。

  主人有天突发奇想,看他这么无聊应当给他找个玩具,便买了一只仓鼠。

  阿郭就这么被丢进了笼子。

  她是一只很可爱的奶黄色带白眉的小仓鼠。看起来没什么精神,但又充满戾气,牙呲着瞪着眼,很凶,至少看起来很凶。

  “这仓鼠是不亲人的品种,胆儿很小,但可爱呀。”主人笑容可掬地对曹丕说:“希望你喜欢。”

  仓鼠在角落对他呲嘴。

  曹丕知道这是应激,从千里之遥被带回来都是这样的,如同当初的自己,抗过去便好,抗不过去就死。

  奶黄的仓鼠瞪着他,嘴利牙尖,充满攻击性。

  曹丕熟悉这种情绪,是时刻面临生存压力的动物会拥有的表情,尽管这种情绪离他已经很遥远了。

  他不讨厌这种敌意,因为自己比仓鼠大只太多,无论如何她也伤害不了自己,所以他依然看似温良地趴在原地吃苜蓿草。

  阿郭凶凶地瞪了他半天,感觉没什么危险,便无力地趴在了离他最远的角落,抖抖苜蓿渣子把自己掩起来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饲主往自己盆里添了兔粮,曹丕挪了过去,他最喜欢的是吃草,但食物种类丰富些总是不讨厌的。

  阿郭恹恹地趴在一边,忽然闻见了味道,咻地一声蹿进了他的碗里。

  曹丕愕然,看着一团草渣漫天飞舞,满盆的兔粮眨眼间被一团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覆盖。

  他被惊出了飞机耳,往后退了一退,又低头凑了上去。

  圆圆软软的一个奶黄饼一鼓鼓地还蛮可爱的。

  他拱拱这个家伙,从她身体缝隙里吃了几口兔粮,觉得没什么意思,便将碗让给了她,自己去旁边继续吃起了草。

  仓鼠嘟嘟地把囊填满,够上了好几天的食量,这才心满意足地蹭过来,软软地开了口:“谢谢你,你真好!”

  兔子耸着三瓣嘴吃着草客气道:“没事,我更喜欢吃草。”

  仓鼠噢噢,确认般地又问了一句:“草比兔粮好吗?”

  曹丕吃掉了一整根草,空出嘴直截了当道:“兔粮你想吃就随便吃吧,在这里不用担心食物不够。”

  “你真好。”阿郭在他面前支起身子,重复了一遍,支棱起来的模样还没有他下颌高。

  曹丕觉得好笑,他真的好吗,只是因为这里食物足够他才会显得温和,在很久很久以前,他才几个月大,独自在野外生活的时候,他也是会吃肉的。

  也吃过她这样肥美的仓鼠。

  体型差异巨大的生物呆在一起,有时候不是玩具这么简单。尽管当作玩具已经不算什么好事。

  所以他觉得主人是有点变态的。

  阿郭还是支着身子,脸被食物填得鼓鼓的,粉粉软软的爪子一颤一颤。曹丕觉得有些可爱,耐心打量这个新室友。

  阿郭却在这个时候扒拉上他的脸,努力拉长身子亲了亲他的嘴。

  曹丕愣了,她又亲了亲。

  这次兔子被吓得跳了起来,撞在了笼子上。

  仓鼠奇怪地看他的反应:“我想谢谢你!”她又跟了上来,兔子害羞地背对着她,尾巴抖抖。

  她便耐心地蹲在一边,等他平静下来和自己说话。

  “我喜欢你。”阿郭对他说。

  曹丕惊诧于她的亲昵,却也十分受用。但不久后他便发现这种亲昵十分虚假,总是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显现。

  如无必要时,她会蹑手蹑脚绕着自己走,没路走便攀笼子,在不被自己察觉地情况下缩到离自己最远的角落里独自呆着。

  自己这样的庞然大物到底对她来说太大只了,存在本身便是危险。曹丕吃着草,觉得有些无趣。

  关系真正改善是到了冬天,宠物和宠物的玩具到底有区别,笼内的吃穿用度皆以兔子为准,于是主人并没有添加太多保暖的材料,阿郭被冷得瑟瑟,躲在角落打颤。

  曹丕觉得她这样活不了多久,便把她叼过来,在她挣扎之前塞进了自己围脖里。小仓鼠觉得很暖和,蹭蹭他表示感谢,接着便疲惫地睡着了。

  因由他的主动示好,他们从那时便变得亲昵,仓鼠会放肆地将整个食碗拖到他肚子下面吃干净。他便无语地吃着草,任由这个家伙在自己肚子下面一鼓鼓,过一会儿两颊满满地跑出来。

  主人有时会带来一些瓜子玉米粒,他倒也挺感兴趣,只是草比这些好吃。而对于阿郭来说,她完全不喜欢吃草,这些倒是她的最爱。于是曹丕便从不去吃瓜子玉米粒,阿郭端详他似乎不感兴趣,便放心地一股脑塞进囊里藏在了角落自己的小窝点。

  天气变得暖和了,主人似乎对曹丕失去了兴趣,他有了新宠,便不再仔细照看他,或者说从阿郭来之前就已经不再细致了。此时更只是例行地喂喂食物和水。

  因为不被照看,笼子变得有些不干净,渐渐的,曹丕觉得四只爪子很疼。有些难受地瘸着挪动,耳朵无力地斜着耷拉在地上。阿郭顶顶他的脚掌,看到那里生了病菌有些溃烂。

  “你需要治病。”她对曹丕说:“你得想办法让他知道你生病了。“

  曹丕难受地呆着,沉默不言,饲主每天来喂食一次,却从没注意到,已经说明了他的不在乎。

  “听说兔子不会叫。”阿郭凑上来拱拱曹丕的脸:“你是不是也不会尖叫引人注意。”

  曹丕萎靡地用脸贴贴她,不是不会叫,只是不到绝境没什么好叫的。

  阿郭想了想,侧头看了看他,黑珍珠一样的亮亮的眼睛映着他的倒影,曹丕忽地发现他们拥有相同的眼睛。她看着他,突然吱吱地尖叫起来,并且发疯一样撞笼子。

  金属难听的咯吱声和仓鼠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房间。

  虽然看上去和疯了一样,但她在其中一直进行一些调整,好更不费力气地让金属栏杆发出更难听更大声的声响。

  还挺聪明的,曹丕挪挪耳朵捂住自己。

  折腾半天后这噪声终于惊来了主人。

  “在做什么?”人类烦躁地看着笼子。伸手要把发疯的仓鼠抓出来。曹丕赶紧探头把她叼回去塞到肚子底下,护崽一般捂着。

  人类此时有了兴趣:“兔子喜欢仓鼠。”他兴致勃勃地拿来了手机想要录视频。

  曹丕觉得厌烦,只是一动不动地趴着,阿郭却从他肚子下面探出了头,像是配合拍摄一样亲亲曹丕的脸。

  人类果然很满意:“鼠鼠也很喜欢兔子呀。”

  阿郭跑来跑去,顶起了曹丕的脚掌。

  “让我们来看看兔子的小爪子……诶?”

  人类终于在镜头中看见了溃烂的兔掌,画面显然变得不美丽了。

  他遗憾地放下手机对曹丕说:“你生病了,得治治。”

  饲主给曹丕涂了药水,他难受地蹬腿,为了不让他舔到爪子把药舔掉,饲主还给他带了伊丽莎白圈。

  他行动不便,脚也疼疼的,有气无力地趴在笼子里。

  阿郭便趴在他背上,哼哼地给他唱歌。

  曹丕忽然觉得此时阿郭才真正对他亲近了。因为他戴着伊丽莎白圈,无论如何也咬不到她。所以她放心地在自己身上呆着。

  “阿郭,我也喜欢你,我不会吃掉你的。”兔子趴着虚弱地道。

  仓鼠的歌声停了下来:“怎么突然这么说?”

  “吃掉你也只够多活一天吧,还是不要吃掉你好了。”曹丕道。

  “好像是这样呢。”阿郭笑了,从他背上滑下来,溜进伊丽莎白圈,在他脸颊边趴下,亲亲他的脸,又重新给他哼歌。

  曹丕觉得很好,不那么疼了,便安静地睡着了。

  之后一个月里阿郭每天在他身上爬来爬去,挠他,跟他说话给他唱歌,好让他不注意上了药水难受到死的脚掌。

  曹丕有时还是觉得难受的,可他想到仓鼠在自己身上,自己蹬腿一定会把她甩下去,便强迫自己安静呆着,偶尔抽抽。比起蹬腿那一瞬间的舒服,他更宁愿仓鼠呆在自己身上。

  这是个胆小警惕的家伙,如果把她甩下去一次,她必然就不会再靠近自己了。

  兔子两相权衡,便安静地趴着。

  折磨了一个月后曹丕的病终于好了,伊丽莎白圈被取掉,恢复了行动。阿郭很开心,从窝里掏出很多瓜子请他吃。曹丕也没客气,一口气吃光了她的库存。

  她愕然,亲亲他:“原来你跟我一样喜欢吃瓜子。”

  她开心地在兔子身上乱蹿,不停挠他,曹丕抖抖地,身体感觉很奇怪,但又不讨厌。

  就这么怪怪地到了晚上,兔子忽然发疯起来,扯着自己身上的毛,在角落搭出一个小窝。仓鼠懵懵地看着他。

  “哎呀,怀宝宝了吗?”第二天前来喂食的饲主疑惑道,用手摸了摸兔子肚皮:“公兔子怎么会怀孕呢?”

  “原来你有宝宝了……我会对你负责的。”饲主走后,仓鼠怯怯地道,从囊里吐出仅存的瓜子请他吃。

  “你没听见吗,公兔子不会怀孕的,不会有宝宝。”他烦躁地扯着自己尾巴,很多毛又掉了下来。

  他觉得很浪费,可又忍不住这种生理的冲动,最终决定把仓鼠叼着丢进自己新做的窝里。

  “就算有宝宝你又要怎么对我负责呢?也许兔子宝宝生下来就比你大很多。”他用自己的绒毛把仓鼠团成一团。

  阿郭刨开一个缝露出脸:“哎,真的吗……”

  兔子难受了很多天,又扯了很多的毛,才终于恢复正常了。仓鼠不敢再乱蹿,老老实实窝在他肚子底下睡觉,到了夏天则趴在他背上。

  她似乎很喜欢兔子雪白的绒毛,细细地叼在一起打理好团成团做成了窝,美滋滋睡在里面。

  曹丕却叼着她把她塞回围脖。

  “好吧,我本不想继续打扰你的,我睡觉乱动。”她投降,把那团毛当作了藏匿瓜谷的窝点。

  到了冬天过年的时候,饲主没有出现了,除夕那天喂了一次食便出了门,七天过去后,猫跑了过来,这只曾把他叼到这里来的猫已经很老了。

  “主人死了。”猫说:“没有东西吃了。”它眼露凶光地看着曹丕。

  曹丕龇牙,在成为宠物兔后第一次露出凶恶的神情,发出了可怖的尖啸。面对兔子龇出的长牙猫探了半截爪子又收了回去。

  它打不赢曹丕。迅速作出判断后,它离开了这里。

  “我们必须要出去。”曹丕又变回了温良的模样藏起长牙,耸耸可爱粉嫩三瓣嘴对阿郭道。

  不然到食物吃完的时候,我就会为了多活那一天把你吃掉了。

  阿郭像是没有看见他凶煞模样似地点点头。

  兔子使劲咬了咬,最后竟然咬开了笼子,仓鼠就趴在他的后颈一同跑了出去。兔子凭着记忆来到一个草原,路途其实并不远,他有些怀疑主人害怕他活不下去才养他是借口,只要愿意向外多走一些路程,明明便是野外了,也许这个人类本便是想养兔子,要挑战如何驯服一只野兔才养的他。

  只是曹丕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算是被驯服。

  

  兔子挖了一个洞,两只小动物就缩在了里面。

“我们自由了。”兔子说,然后亲亲她。

  她满囊都是从笼子里带出来的食物,用爪子挠了挠分出来一些给兔子。

  “不用啦!”兔子说,现在在草原上,到处都是食物,你自己吃就行。”

  他还会带食物回来给她。

  她有着远古饥荒的记忆,于是攒了很多谷子放在洞里,兔子便将洞刨得更大些让她放。

  仓鼠很活泼,每天会在草原上奔跑很久很久。曹丕从没发现过她这个习性。阿郭说我们仓鼠都这样,以前在宠物店的时候,店主会放一个仓鼠轮,她能跑上一整天。

  “不跑会难受的。”她用爪子洗洗脸。

  曹丕沉默地嚼着草,想着在笼子里的时候她几乎没动过,饲主没放仓鼠轮,但她也不会在笼子里乱跑。

  曹丕没去想其中的因由,他宁愿相信过去相处的时光都是纯粹快乐的。

  反正如今他们都自由了,能够暴露更多自己的天性,能够认识到更真实的对方,能过真正快乐无间的日子。

  他把仓鼠塞进了自己围脖,然后睡着了。仓鼠蹭蹭,说我喜欢你。

 

  他们就这样一起快乐生活了好多年,直到有一天,曹丕忽然觉得很难受,接着就死掉了。

  阿郭不明白为什么,这样大只的动物原本寿命该比她们这些小东西长的。

  可兔子确乎是死了。

  兔子刨的洞很大,他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,仓鼠觉得他像过去一样好看可爱,但她也知道过上几天,他就会变得可怖发臭,就像她诞生之初的同一个笼子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。

  她顶顶曹丕的脸,她不知道曹丕是否知道,就像兔子会吃肉一样,仓鼠其实也会吃肉的。

  这个世界上的素食动物其实并不曾真正温良过。

  蹭蹭兔子不再柔软的肚皮,她意识到自己不太想吃掉他。

  于是她花了几天几夜,在兔子发烂发臭之前,将他填在了洞里。她给自己留下了很多兔子的毛,对她来说很多,对他来说则是沧海一粟。

  他们就这样道别了。

 

  我还得活下去呀,不活下去,又该做什么呢。

她叼着死去兔子的毛,自己挖了个小洞,用这白白的绒毛塞满,尽量舒服地窝了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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